歐洲議會日前通過了歐盟委員會去年7月提出的立法建議，即從2035 年開始在歐盟境內停止銷售新的燃油車，此舉被看成是自去年歐洲議會和歐盟理事會相繼通過《歐洲氣候法》後歐洲國家綠色轉型的重要步伐。此前歐委會還推出了實施RePowerEU（《歐洲廉價、安全、可持續能源聯合行動》）戰略的一攬子計劃，其中特別提出將2030年的清潔能源目標從目前的佔比40%提高到45%。

歐盟清潔能源的加速轉型主要以光伏爲主體，風能、氫能、生物能以及核能等作爲核心矩陣的力量來推進。能源轉型無論對於企業還是個人都是一場挑戰與革命。對於企業而言，需要彰顯出更強烈的的社會責任意識，對照綠色能源要求加大科技創新力度，增加負碳技術、智能技術、數字技術等的推廣和轉化應用，同時進行生產設備的更新改造，放大綠色產品的供給力度；對於個人者而言，需要培養與增大低碳消費的傾向與偏好。只是必須面對的是，無論企業生產行爲還是個人消費行爲的糾偏與矯正往往會伴隨着巨大的陣痛，甚至還會付出不小的成本，出於經濟人的角度以及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目標追求，市場主體往往會主觀忽略或者選擇犧牲能源轉型的社會目標，歐盟對此建構起了有助於能源轉型的三大支點：

支點之一是政策目標導引。歐盟於2011年發佈了《能源路線圖2050》，明確提出了通過新建能源基礎設施、發展可再生能源以及促進科研技術創新等措施推動能源轉型，在此基礎上，歐委會於2019年底推出了《歐洲綠色協議》，在這份綱領性文件中，歐盟承諾至2030年在1990年基礎上將溫室氣體排放減少50%（爭取達到55%），繼而於2050年實現碳中和。以《歐洲綠色協議》爲藍本，歐洲議會和歐盟理事會在2020年9月提出《歐洲氣候法》立法提案，並於2022年6月通過批準程序，以法律形式確立了2030年減排目標和2050年碳中和目標。

在完成立法程序基礎上，歐盟又出臺了醞釀已久的所謂一攬子環保實施方案即“Fit for 55”。“Fit for 55”不僅修訂了8部歐盟的現有法律，而且提出了5個新倡議，涉及氣候、能源和燃料、交通運輸、建築、土地利用和林業領域，在此基礎上對一些行業目標進行細化，比如交通運輸行業提出從2035 年開始在歐盟境內停止銷售新的燃油車，同時明確了諸多與汽車產業相關的要求，其中規定2030年歐盟境內的汽車二氧化碳排放量要比2021年減少55%，到2035年要減少100%。

支點之二是市場機制牽引。一方面，歐盟建成了全球首個也是世界範圍內最大的碳排放權交易系統 EU ETS，目前已運行16年之久，覆蓋電力、鋼鐵、水泥、煉油、煉焦以及造紙等行業的近1.1萬個排放源，佔歐盟總排放量的45%。值得注意的是，從碳市場起步時只有20~25歐元/噸，歐盟碳價如今已經漲至90多歐元/噸，碳價的不斷提高意味着企業排放成本的增大，從而可以倒逼企業增加自我減排，而對於歐盟碳市場而言，之所以能夠推動碳價的穩定上行，主要是市場穩定儲備機制 （Market Stability Reserve ，MSR） 和“限額與交易”原則（Cap-And-Trade，CAT）發揮了重要作用，其中MSR的主要原理是歐盟每年發佈截至上一年底碳市場的累積過剩配額總數，然後將過剩配額總數的24%要轉存入MSR，實際操作則是在年度配額拍賣量中減去相應的數額，由此向需求方傳遞出配額遞減與稀缺的信號，製造出碳價上漲的預期；而CAT是指在污染物排放總量不超過允許上限的前提下，內部各排放源可通過貨幣交換的方式相互調劑排放量，且該上限會逐年降低，最終實現減排目的。

對能源轉型起到重要作用的另一個市場機制是企業可再生能源購買協議（PPAs），這是一種電力買方與可再生能源發電商之間在一定時間內按一定價格購買電力的合同，以雙方預先商定的價格和期限購買電力；對於採購企業來說，通過PPAs既可以防止可能出現的通貨膨脹風險，還能做到手中電力儲備充分，從而確保自己電力供應與使用的安全；對於電力供應方而言，PPAs能夠確保電力的消納，同時明確的電價可以爲項目正常運行提供必要的資金保障。數據顯示，2021年歐盟的可再生能源合約價格躍升了27.5%，交易規模達到了18.8吉瓦的創紀錄水平，不僅如此，2022年上半年PPAs的漲幅繼續超過了10%，而在目前的PPAs的容量規模中，風能佔到了60%。

支點之三是基礎設施承託。基於境內有不少天然氣工廠與管網，作爲支持氫能的有力之舉，歐盟準備進一步制定監管框架，推動天然氣廠與氫氣兼容的同時，還將大面積地對天然氣管道進行改造，使其升級成氫能傳送網絡，並且歐盟還規劃除了途徑地中海、北海以及烏克蘭的三條“氫氣進口走廊”；在太陽能領域，爲促進創新形式的太陽能，歐盟支持和鼓勵在海洋或大型湖泊等水面上的浮動型太陽能發電設備，而在新能源汽車地帶，歐盟計劃到2030年境內成員國主要高速公路上每60公裏將建一個充電站，每150公裏建一個充氫站。同時，終端應用的落地既直接關係到清潔能源的轉型進度，也是檢驗最終轉型成效的客觀標尺，因此，在太陽能光伏領域，歐盟除了在傳統屋頂以及地面增設光伏設施外，還明確要求所有新建築以及翻新建築都必須安裝太陽能電池板，而在氫能源用戶方面，歐盟架設的“氫氣進口走廊”延伸到境內便可覆蓋到比利時、荷蘭、德國、東歐及地中海沿岸地區的氫能廠房。另外，爲了提高能源利用下效率，歐盟決定對現存建築中的六分之一進行翻新改造，並將建築物依靠化石燃料供暖改用光儲能與風儲能取暖，並計劃未來五年內安裝1000萬臺熱泵。

基於風能和太陽“看天吃飯”的特徵，歐盟加強了儲能設施建設。數據顯示，截至 2021年底，歐盟累計儲能裝機規模達到 4.3吉瓦/6.3吉瓦時，佔全球19.7%，而且歐盟還是全球最大的戶用儲能市場，戶用儲能累計達到1.7吉瓦，在此基礎上，歐盟準備取消儲能部署的容量限制要求，並計劃針對用於儲能目的的能源消耗免除電力稅收，同時歐盟設立了智能電網技術創新平臺，針對輸電網運營商制定了5類21項技術創新發展目標，以消除儲能等智慧能源的發展障礙，提升電網對儲能的兼容化程度。

當然，基礎設施的搭建與鋪展離不開資金的後盾力量，對此，REPowerEU準備的投資規模爲3000億歐元，其中860億歐元將用於可再生能源，270億歐元用於氫能基礎設施，290億歐元用於電網更新改造，560億歐元用於節能和熱泵，另外的20億歐元用於向地處內陸、對俄羅斯能源依賴度高的中東歐成員國提供石油投資補貼。在資金的投放方式上，歐盟打算從現在起到2030年，分別以720億歐元撥款、2250億歐元貸款的形式助力成員國提高燃料利用率和加快開發可再生能源。值得特別注意的是，歐盟還計劃從現在起到2027年，斥資2100億歐元，把歐盟對俄羅斯化石燃料的依賴度逐步降低爲零。

（作者系中國市場學會理事、經濟學教授）